若いお父さん【8】

嘎嘎:





次日。




bill在家中,房门被敲响,他走过去打开门,门外是毓泰。




少年垂着眼,双拳不自觉的握住。




“……在哪里,我想,”他握紧拳,指尖刺入掌心,“我想去看看。”




bill看着少年,转身去拿了外套和车钥匙。




驱车到了新界大埔港铁火车站,再坐车去保福山,站着长长的自动扶梯往上去。




满目青翠山林,毓泰却下意识按住胸口,只觉得难以呼吸。




扶梯到了山顶的保珊堂。专门是供奉幼小孩童。




毓泰跟着bill,走到门槛之前。




他看见了堂内墙上密密,都是小小的神主牌位。




他的双腿如同灌铅,寸步难行。




但bill跨过门槛,熟稔的走上前去,拈过香,点上,走到其中一个神主牌位之前,上香,拜了三拜。






那一个,是他们的。






毓泰忽然转身,走得又快又急又大步,一个踉跄,险些跌倒。扶住了花岗岩栏杆,面色惨白,如同被人一拳重重击中小腹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



他想吐,但是吐不出来。




两年了,他心怀侥幸,自己骗自己七百多天的赎罪已经赎够。




所以尝试这一段感情,因为对方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样的错事。对方心无芥蒂的对待自己,仿佛是恋正常的爱,拍正常的拖。




他那么努力的欺骗自己,说服自己可以忘记过去,可以重新开始。




但是。有什么资格忘记,有什么资格重新开始。




有一个细小亡魂,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诞生又消失。甚至没有真正活过一天。




‘它’做错了什么。




bill又做错了什么。




一切的错都在自己,满身罪孽,如蛆附骨,如影随形。






bill跨出门槛,看着毓泰的背影。少年的背脊,单薄瘦削。




bill神情漠然,摸出一支烟,点着了烟,火光倏忽点着,如龛前红莲。






洗手间门外。




毓泰吐完,洗了把脸,走出洗手间,看见bill站在不远处,他走了过去,站了一会儿,“……bill哥。”




bill说,“你要说什么。”




“又要说对不起?”




“如果是这句,那还是免了。因为你一讲,我就一定要原谅你。不原谅,就是我不对。”




“不过,其实也没有关系。就算我不原谅,”他唇角翘起,看着毓泰,似笑非笑,“你都会原谅你自己的。”






毓泰什么也没说。




自己做错过一次,然后,做错了第二次。




曾经,或许,存在过那么一次,他原谅自己的机会。




但是已经因为自己的怯懦和逃避而彻底毁去。






 




毓泰辞了烧烤摊的打工,约小黎在店门外说了几句话,小黎满脸错愕,不敢相信的看着毓泰。




毓泰转身离开,小黎追上来,拉住毓泰的胳膊,但毓泰抽出手来,转身离开。




bill的车停在街的对面。




毓泰穿过路口,坐上车。




bill没有看毓泰,发动车子离去。










毓泰辞了工作,专心来酒吧帮忙。




大D知道了,直皱眉,“你是正经大学生来的,做乜来这种地方。”




毓泰一边收拾吧台,准备好开门之前的调酒工具,一边回答,“大D哥,没关系的,我下课和休息日才来,没有妨碍念书。”




大D还是不妥,转头问bill,“是不是你叫他过来?”




bill懒洋洋坐在沙发上,伸着一双长腿,架在桌上,唇角似笑非笑的说,“是我吗?”




毓泰停了一下,但就是一下,连一秒都不到,就很正常的回答,“是我自己的意思。”说着,看着大D,笑了笑,“提早积累社会经验。”




bill也看着大D,“你听见了。”




大D狐疑的看看两个人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但又说不清楚是哪里。






毓泰不需要随叫随到,因为他不是在学校,就是在酒吧。




任何时候,任何麻烦事,他都不会拒绝。




他学的是金融风险管理专业,将来要做Risk Management Masters,大D每次念这个词都要念得咬舌头,想一想都知道是十分专业的高大学科。




但在酒吧里,这个高大专业是做盘账和核算流水。




大D有一次都感叹,真是不知道的人真的要以为他是你生的。亲生的都没这么孝顺。




bill虚虚握着方杯摇晃,唇角像笑,说,我看上去,像这么好命吗。








方敏芝是个alpha,从小功课门门优异,家境优渥,又长得出色,从小到大被人追求惯了,升上大学,才开始学追人。




闺蜜好奇,你要追谁?




方敏芝抿唇,有点不好意思,但又很大胆的看着社团教室当中的某一人。




闺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看到了大三的一位学长,恍然道,“是他啊,你放弃吧,本校最难追的校草,他是头名。”




方敏芝不认输,“我偏要试试。”




方敏芝的追求相当热情,丝毫没有遮掩的意向。




那位学长很快也发现了,起先是当做不知,之后是婉转回避,见都没有效果,只得约了方敏芝当面婉拒,“方同学,抱歉,我没有这个想法。”




方敏芝看他,眉目十足十的英俊,走在校园的林荫道,众多学生之中,犹如发光体,“学长,你已经有自己的Omega了么?”




学长说,“没有。”




方敏芝说,“啊,你是拒绝信息素,提倡自由恋爱的那一派?”




学长说,“不是。”




方敏芝说,“那你不喜欢我哪里?”




学长说,“方同学,你很好,但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。”




方敏芝追根究底,“为什么?学长,你给我一个理由,如果合情合理,我就放弃。”




学长看着方敏芝,笑了笑,“方同学,如果你加入社团是为了学习,我们一定欢迎,但如果是有其他目的,我想,这儿未必适合你。”




方敏芝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,有些气馁。




学长看了眼腕表,说声抱歉,便转身离去。




他匆匆收拾了书包,因为这个任性的学妹,耽误了一些时间,便加快脚步,跑出了校园,转过拐角,凤凰木下停着一辆车。




男人倚在车边,唇里衔着烟。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,明黄镜片,狭窄镜框。




古怪刁转,最挑剔人。但在他的脸上,却是如此合衬。




眼尾有一点淡淡的痣,是今晚的妆。




薄唇淡红,衔着一支细烟。






毓泰停下奔跑,走了过去,低声的说,“对不起,有点事耽搁。”




bill拿掉烟,踩在脚底碾了碾,开门上车。




毓泰绕到副驾驶,也坐上车。






一路沉默。




树荫下的红绿灯转红。




车停在路口。




地上的黄色线请司机及时禁止。




bill忽然说,“去考驾照。”




毓泰什么也不问,“好。”
















到了酒吧,这晚被人包场,都是熟客,起哄之下,bill喝得有点多。




打烊之后,他独自坐在卡座沙发,仰着头,靠着椅背,眉心微皱,抬手松了松领口。




毓泰跟着酒保一起收拾了吧台,远远看见bill的样子,便倒了杯温水,走到bill的身边,轻声说,“bill哥,喝水。”




bill皱皱眉,含糊说了声走开。




毓泰站得近,都闻见了bill身上的酒气,说,“喝点热水,会好一点……”




bill猛地挥手,挥中毓泰手背。




毓泰一时没有拿稳。




水杯落地,应声清脆摔裂。




酒保都被吓了一跳。




bill睁开眼,没有看毓泰,起身离去。




毓泰什么都没有说,拿了块抹布过来,蹲在地上,把地面的水渍擦干,把碎了的玻璃杯扫起来,收拾妥当,对完今天的账,拿起双肩背包,对酒保说,“我先回去了。有什么事,随时打我电话。”




酒保慢一拍,愣愣说,“噢……知道。”




毓泰背上包,走出酒吧。




后半夜,空气格外清冷。




毓泰紧了紧衣领,把手揣进兜里,一边走一边想,还有三四个小时才天亮,足够自己再看两套资料。




无意间抬起头,看见了群楼之后的月亮。不明亮,反而有一些暗淡。黄晕晕的,毛茸茸的光的边缘。




毓泰站住脚,看了一会儿。那是一天之中唯一的一小段时间,脑子什么都不用想。




只需要觉得,今晚的月亮真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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